空即是色---浮世观物记

早摊的油锅，睁着金色眼瞳
看面饼在沸沫里翻腾又消隐
修鞋匠的锥子，扎透旧轮胎
胎纹间游着，溺水的云影

橱窗模特披着新季绸衣
假笑，钉在苍白的脸颊
风掀动价签，如幡旗飘舞
飘不过三寸厚的钢化玻璃

旧书摊蜷在桥洞阴影里
《心经》封面落满浮尘
摊主用烟卷烫破虚空
烫不穿“真实不虚”的墨痕

送奶车摇响，黎明的铃铛
玻璃瓶碰撞出，清冽银河
有人点数凝霜的  瓶盖
有人点数融化的  星座

乞儿碗中的硬币发亮
照亮施舍者躲闪的眼窝
当钢镚在陶钵里旋舞
两只手同时触到，冷热的漩涡

广告屏美人更换唇色
电子吻痕烙进夜的眼睑
霓虹的潮水涨了又退
退不出视网膜的残篇

当环卫工扫尽最后星屑
簸箕里忽然  浮出莲花
碎纸与露珠静静旋转
在扫帚划破晨光的刹那

所有眼睛  突然失焦
橱窗的绸衣  飘成烟缕
油锅的金瞳  沉入地脉
硬币在虚空里  生根发芽

原来万物都在眼窝深处
交换着色与空的衣裳
当烟火，在钟摆里涅磐
我看见，空色绽开在秒针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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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3月于金陵城东